春困好眠

      晚春的午后。

  

  春意渐退。满园的花犹在争奇斗艳,卯足劲在凋零之前盛放到极致,求一个无悔。抬头望去,前些年两人一起种下的几株小苗已长成,风吹过时隐约可见翠绿间簇拥的青杏,小巧可爱。空气里已有了夏天的味道,掠着未尽的花香,携着新果的青涩,就像温润甘冽的竹叶青,沁人心脾。

  

  这时的微风总是调皮,无事便去招惹事端。它偷偷呵树叶的痒,引得人家笑起来,在窗框上投下颤栗着的倩影。还坏心地将几缕残絮吹到别人鼻尖、耳畔、颈边……它最喜欢勾搭着温暖和煦的午后阳光,将一个个临窗而坐的持卷人,诱惑到瞌睡温柔乡中去。

  

  黄金屋,颜如玉,谁比得此刻倚窗昏昏来得惬意舒适?

  

  花满楼也经不起这样的诱惑。

  

  书卷在膝头摊开,他的手指在书页上移动,只是渐轻渐缓,终于停下来。风捉弄起光滑纤薄的书页,如花丛间上下翻飞的蝴蝶。蝴蝶渐飞渐远,化成随风缠绵到天尽头的花瓣……天尽头,是最深沉的蓝还是最暖人的红?如梦如幻,飘飘渺渺。

  

  锦衣翻飞,恰于栏杆掠止。虽披着一件披风,却连一粒尘埃都没有惊起。

  

  他的梦里,天尽头,是否也有一角披风的红?像血,像火,像十八年陈酿的女儿红。还有金色的凤凰,在火焰中腾飞、舞蹈。再一转眼,哪有什么浴火凤凰,只有一只在酒缸里泡蔫了的醉鸡罢了。

  

  陆小凤含笑看着这人,抚上唇边的两撇眉毛。通常当他心情很好的时候,就会这样做。显然,逮到花满楼打瞌睡这件事足以让他非常开心。

  

  对于有趣的事,人们往往不会希望它消失得太快。陆小凤在椅子旁坐下来,好像全然忘记自己一路策马奔波的辛苦,也忘记自己一向是个不太有耐心的人。

  

  他细细打量。他知道花满楼一向有午睡的习惯,只是像这样睡到忘记深浅的时候却实在不多。可呼吸均匀又不像生病中毒。陆小凤忍不住走过去,脚下并未发出丝毫声响。花满楼英俊的面庞在此刻更显柔和,只是在陆小凤看来,带着还未纾解的几分疲惫。

  

  窗开了半扇,又是一阵风潜进。陆小凤终是不甘心一通折腾却跑来看他好眠,也怕他沉睡时吹风着凉。伸手轻拍花满楼的肩膀,柔声道:“花满楼,花兄。”

  

  花满楼并非睡到深处全无知觉,心里隐隐感知到有人进了屋。或许因为这人的气息太过熟悉,亦或许声音太轻难以捕捉,而他自己又被蛛网般的睡意攫住挣脱不出,竟一直不得清醒。此刻被陆小凤一唤才渐渐找回意识。

  

  陆小凤仿佛更加开心,因为他刚刚发现一件比偷看花满楼打瞌睡更有意思的事情,那就是把花满楼从瞌睡里叫醒——素来稳重的人迷迷瞪瞪的样子,总比平时就活蹦乱跳的人可爱上几分。而且看这幅样子,该是好梦一场舍不得醒。

  

  花满楼正正神色,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,一本正经道:“是你。”

  

  陆小凤道:“是我。换了别人,只怕早就将花公子偷去换酒钱了。”

  

  花满楼笑道:“偷我?我能值几杯酒?”

  

  陆小凤正经道:“很多很多杯。”

  

  花满楼仍笑道:“如此说来,陆小凤才是真正的酒鬼,你怎么还不动手?”

  

  陆小凤本在伸手替花满楼揉捏酸麻的肩膀,闻言轻笑一声,凑到花满楼耳边道:“因为我只要一见到花兄就醉了,哪里还偷得动呢?”

  

  拿书敲开开始作怪的手,却克制不住脸上逐渐攀升的热度。花满楼只好岔开话题,道:“陆兄不是在查案么?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?”

  

  陆小凤眨眨眼,道:“春困人懒,连花兄都忙不迭躲起来偷偷补眠,我只好拼命快些解决麻烦,才能安心享受几天清闲。”

  

  花满楼见他仍不肯放过自己,只好悠悠叹道:“陆兄能者多劳,好生休息实属应当。不像花某一介闲人,活该夜里遭扰。好不容易白日能稍作歇息还要被嘲笑戏弄。”

  

  “夜里遭扰?出了什么事?”陆小凤一瞬间严肃起来,“难不成有人来找你的麻烦?”

  

  花满楼叹道:“不是人,是猫。”

  

  陆小凤奇怪道:“猫?猫怎么会招惹到你?”

  

  “这……”花满楼轻咳一声,颇为不自在地解释道,“这个时节的猫,确实比较躁动……而花某的听力又一向不错……”

  

  他的话并不完整,陆小凤却福至心灵想到什么。所以他此刻不仅能够完全领会,还哈哈大笑起来:“原来花公子竟是被叫【~】春的猫吵到无法安眠。”

  

  不过他很快便收了笑,抬头见时辰尚早,对花满楼柔声道:“花兄想必最近都不得安生,趁着午后清静不如再去床上睡会。”

  

  花满楼想了想:“也好。”

  

  “不巧我也犯了春困,花兄。”

  

  “……随你。”

  

  床榻一如既往地整洁,花满楼脱去靴子便打算和衣而卧,却被陆小凤妙手巧施抽了腰带。花满楼又好气又好笑道:“陆小凤解人衣服的本事实在是天下无双。”那人偏偏得意道:“你却不知对付不肯好好睡觉的坏孩子,我的本事也是天下无双。”说罢就去呵花满楼的痒。

  

  花满楼只好背过身,却被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的人从背后搂住。

  

  “莫闹了,快睡吧。”

  

  本以为陆小凤不会轻易消停,花满楼戒备地紧握住腰间那人的手。听着他呼吸逐渐悠长平稳,竟比缺觉的人更先睡着。

  

  “嗯……不闹……花满楼……”

  

  查案奔波,定是累坏了吧。

  

  花满楼也放松下来,任凭睡意侵袭。却始终没有放开紧握的手。

  

  如此安宁。

  

  花满楼醒来的时候,陆小凤却已不见人影。

  

  “在我这睡足了,才好去眠花宿柳。”花满楼替自己斟上一杯茶,又拾起没有读完的书继续翻阅下去。前人传奇,讲得总是才子佳人爱恨离愁的故事。故事比不得生活精彩,但贵在情真。

  

  月挂中天。

  

  “花兄!”陆小凤竟去而复返,花满楼似乎早已料到——桌上的另一只空杯终于被斟满。茶是新换的茶,书也恰好读完,一切都是刚刚好。

  

  夜已深。他们并肩躺在床上。

  

  “花满楼,今晚要是再有猫叫,我非捉住它揪它的胡子不可。”

  

  “它们不会来了。”

  

  “你好像什么都知道。”

  

  “我还知道,陆小凤应该深知被揪胡子的痛苦。”

  

  “……花满楼,我还有一个问题。”

  

  “什么问题?”

  

  “你打瞌睡的时候,梦到了什么?”

  

  


  第二天清晨。

  

  本打算早起进城赶集的百姓围聚在城外一棵树前,议论纷纷。


  树是棵老树,又粗又高,并没有什么稀奇。


  稀奇的是这棵树上挂满了大大小小上百条鱼,吸引了大大小小上百只猫。


  大家议论着,八成是狐仙显灵,不然谁有神力竟能召来全城的猫。


  猫却一个个吃饱喝足纷纷窝在树枝上打起瞌睡。

 

      既然春困,更应好眠。


  


  


  


  小剧场:

  

  【1】

  

  “夜里遭扰?出了什么事?”陆小凤一瞬间严肃起来,“难不成有人来找你的麻烦?”

  

  花满楼道:“找麻烦的确实有,还不止一两个。”

  

  陆小凤道:“竟有人找花满楼的麻烦。可知他们是什么来路?”

  

  花满楼想了想,道:“来路不明。我只知道他们最擅长爬树上房,也最喜欢在夜里活动。”

  

  陆小凤踱来踱去,细细考量一番道:“轻功了得,擅夜行……你可与他们交手?对方使的是何种兵器?”

  

  花满楼道:“正面交手倒是不曾有。他们不用兵器,而是使用……叫声。”

  

  陆小凤急急道:“使用声音伤人者,往往内功深厚。花兄可否能稍作模仿或形容,以便推断。”

  

  花满楼抿抿嘴,坚定地吐出一个音节:“……喵。”

  

  陆小凤:“……”

  

  【2】

  

  陆小凤得意道:“对付不肯好好睡觉的坏孩子,我的本事也是天下无双。”

  

  花满楼:“你还待如何?”

  

  陆小凤:“比如唱支歌来哄他入睡。”

  

  花满楼:“……ZZZ”



是不是很长 ?!@鎏璃-乱红 拼命凑三千【哭唧唧】

  


13 Dec 2017
 
评论(14)
 
热度(128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 🍁荻花秋瑟瑟 | Powered by LOFTER